“家俭则兴，人勤则健；能勤能俭，永不贫贱。”这是母亲用一生践行的家训。她常说：“做人就像山间竹子，宁折不弯才能顶天立地。”这句话，像种子般深埋在我们兄妹三人的心田里。

山间竹影

1946年，母亲出生在滇中嵩明县杨林镇的一个村子里。母亲小时候，姐妹兄弟6人，家里穷。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经常是天不亮，瘦小的母亲就背着竹篓上瑶玲山采野生药材，晨露打湿的裤脚能拧出水来。有次采岩黄连时摔下山坡，她硬是攥着冒血的右手，用牙咬着衣襟包扎伤口。

“那时候，家里六个孩子分吃一小包水果糖，你外婆总说‘饿肚皮不能饿志气’。”母亲至今记得，寒冬腊月穿着单衣走十多里路去县城卖松子，脚底磨出的血泡结成了茧。村里经济条件好的要接济，她总说：“山里的露水养人，靠自己的手吃饭踏实。别人家的东西不能随便要的。”

墨香传承

家乡老屋储藏室褪色的木箱里，珍藏着一支磨秃溜光的钢笔。那是母亲年轻时候用采菌子攒的钱买的。她白天在生产队里挣工分，晚上就着煤油灯抄写资料自学。月光从土坯房的裂缝漏进来，在泛黄的草纸上投下斑驳光影。

外婆曾经把陪嫁的银镯子拿到镇上的银店卖了凑费用，供母亲购买各种学习资料和用具：“好好读书，咱家才有书香气，才会知书达理。”母亲原来只是高小文化，后来通过长期自学，基本达到了高中文科水平。在她的鼓励下，家族中有好几个孙子孙女辈的孩子考上了大学。

清风徐来

1992年7月，我大学毕业，参军入伍。第一次探亲回到家，那天吃完晚饭，母亲从一个老旧的木箱里面掏出一本用红布包着的党章，扉页上工整写着“牛星东1950年10月1日入党”。“这是你爷爷用过的党章。我希望你在部队尽快入党。”母亲郑重提示我。

2009年，我在昆明市教育局任纪检监察室主任，参与配合云南省检察院查处教育系统的一起要案，有人往家里寄了恐吓信。母亲坐末班车从家乡赶来昆明，把恐吓信和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放在我手头：“记住你入党宣誓时说过的话，邪不压正。”

2017年中秋节，我在单位值班，没有回家，母亲事前没有告诉我，她坐地铁，突然来单位送月饼。我们在值班室分吃月饼，她忽然笑道：“这蛋黄像不像十五的月亮？圆圆满满才叫团圆。”我送她返回的时候，她站在综合楼小广场国旗旗杆下，轻声对我说：“你父亲当年在村里当出纳，‘公家的钱一分都不会装自个儿腰包’，你是公家人，这点要记住。”明媚的阳光照在她如雪般的鬓角银丝上。

如今母亲79岁了，她利用我三十多年购买的3000多册图书，在闲置的老屋办起“村头书屋”。周末总有村里孩子围着她听故事，窗外婆婆的竹影在书页上摇曳，村里人仿佛又见那个采药归来的少女，背着满篓星光走在山路上。她常对孩子们说：“书里有比山更高的峰，比云更远的路。”这话，四十年前她也对我说过。（驻市民政局纪检监察组 牛明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