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父亲生病了。我和姐姐一起到医院去陪父亲看病。那个早上，因为要做各种检查，在医技大楼里上上下下的折腾了好多回，父亲的步伐明显变得沉重。检查做完后，因为想在下班前找医生询问一下检查的结果，我和姐姐加快脚步赶往医生办公室，就在我不经意的一回头，发现父亲小跑着跟在我们后面，这个画面，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曾几何时，这样跟在他身后小跑的我们，互相交换了位置，有种莫名的情绪让我的鼻子有些发酸，心里也五味杂陈，脚步也慢了下来，等着他，以前都是他牵着我的手走，现在换我来牵起父亲的手吧。

如今回想起来，从小到大，和父亲都没有过太亲昵的动作，印象中，父亲总是严肃而刻板，衣着端庄、脊背挺直，不苟言笑，脾气刚正不阿，又不肯服软的，以至于他总是和同事邻里相处的不甚好，常常独来独往，象一个高傲的独行侠客。

但其实侠客也有柔情。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接近四十岁，对我这个小女儿，总是格外疼爱的。在八十年代初，家里的生活还十分拮据，父亲一个人在矿山工作，要养活奶奶、妈妈、姐姐还有我，能确保不饿肚子就不错了。常听我母亲说，那时父亲总是交待母亲到食堂里打菜回来吃，食堂里的菜是放了油盐的，可以节省家里的油盐。日常生活用度方面更是节检，一分钱掰成两分用。我从小体质差，吃不下饭，爱生病，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叮嘱母亲买些肉来炒成肉酱，每顿饭单独给我舀一勺补充点营养，还买了当时比较奢侈的营养品麦乳精和奶粉给我吃，可是在这些特别的照顾下，我的身体仍然很差，7岁那年突然得了急性风湿关节炎，住院治疗了一个月后才出院，我家离学校有40分钟的路程，父亲心疼我走路上学太远，又不想落下功课，有半个学期的时间，和母亲每天轮流背着我上学放学，至今我依然记得，父亲的臂膀充满了力量，靠在他宽厚的肩背上，给我带来的温暖和无法言喻的妥帖与安心……

初中毕业后，我和姐姐都离家到外地读中专，一家人分成三个地方生活，开销更大了。父亲在的矿山也不景气，工资每月带给我们姐俩做生活费后，家里已所剩无几。父亲毅然决定提前退休，这样他可以再去找一份工打。这之后，他和母亲在家开过小食堂，到铁厂打过工，到机关单位守过门。他总是给我们带来最充余的生活费，生怕我们在学校不够用，但是见面的时候又总是沉默寡言，鲜少有温情脉脉的话语，虚寒问暖的话都留给母亲说了。只有从母亲的絮絮叨叨中，我们才知道他的艰辛，知道每次带生活费的时候，他总是叮咛母亲多带一些。直到我和姐姐参加工作以后，父亲仍然坚持打工多年，不肯休息，他总是节衣缩食，把节省下来的钱贴补我们买房买车……

随着年龄的增加，父亲长期失眠的老毛病越发严重，晚上睡不好，白天就精神不振，常常打瞌睡，耳朵听力也变弱，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常常答非所问。渐渐的我们都习惯有什么事只和母亲去说，不知不觉中和他的交流变得更少了。女儿7岁上小学的时候，接送又成了一个难题，上午和下午上学时还基本能与我们上下班时间同步，下午4点30分放学，我和老公都没下班没法去接她，又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回去，父亲知道后，主动提出由他来接送。其实接孩子放学也是一个苦差事，放学时间充满了不确定性，常常因为打扫卫生、背书、改错、出黑板报等等这些事耽误。父亲每天提着个小凳子到学校门口坐着，无论烈日炎炎，还是阴雨绵绵，总是耐心的等待着。有几次女儿回来说，父亲坐在学校门口睡着了，女儿出来找到他，他才清醒的。听女儿这样说，我心里很难受，父亲毕竟已经年迈，让他以后不用再去接女儿了，可是父亲执意要去接，他说自己也没什么事，多等一等也无妨的。我知道父亲是为了让我安心工作，他总是不遗余力的替我着想，解除我的后顾之忧。

人们常说，父爱如山，深沉厚重，我想说，父爱如水，润物无声，滋养我人生的每个阶段。而今，父亲老了，作为女儿，我必须有更多的孝顺，这种孝顺是让他开心，让他心愿得偿，这种孝顺是常常陪伴左右，在他需要的时候紧紧牵住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带给他无尽的妥帖和安心。(张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