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宿金沙江》诗意图 习应玄 作

杨慎手迹 耿嘉 摄

金江古渡所在地永胜涛源 何守伦 摄

杨升庵（1488-1559），名慎，字用修，号升庵，明代四川新都县（今成都市新都区）人。明正德六年（1511年），杨升庵考中状元，任翰林院修撰，可谓少年得志，前程不可限量。但是世事难料，嘉靖三年（1524年），杨升庵因“大礼议”事件，谪戍云南永昌卫，在云南35年。杨升庵著述多达400种，《四库全书》收录29种，至今传世140多种。《明史》称：“明世记诵之博，著作之富，推慎为第一。”

杨升庵的两首金沙江诗

杨升庵在云南虽然身系“钦犯”，但他作为正德、嘉靖两朝的文坛泰斗、学界领袖，以及在“大礼议”案中表现出的不屈精神，受到云南人士的尊重和善待。因此，杨升庵除在戍所永昌居留外，还能到云南各地游历考察、写诗作文乃至设馆讲学。川滇两地巡抚同情杨升庵的遭遇，每以派遣戍役名义，许他回四川与亲人团聚。《明史·杨慎传》记载，嘉靖五年，其父杨廷和生病，杨升庵得以短暂回家探视，其父病愈后又返回永昌。嘉靖八年，杨廷和病逝，杨升庵获准归葬其父，葬礼结束之后他又回滇。杨升庵无论是暂回四川，或在云南省城，或停留永昌，在各地都得到地方官员善待。但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是个例外，杨升庵因病回到四川，途中又被云南巡抚派人锁拿回滇，“归休已作巴江叟，重到翻为滇海囚”。次年，72岁的杨升庵卒于戍所。

杨升庵在云南游历颇广。今永胜县状元楼、状元寺、望江楼等处，都曾留下他的踪迹。他还在永胜清水古镇瑞光寺讲学，堪称在当地传播中原文化的先驱。

乾隆《永北府志》收录了杨升庵的两首诗。其一是《宿金沙江》：“昔年曾向嘉陵宿，驿楼东畔阑干曲。江声彻夜搅离愁，月色中天照幽独。岂意飘零瘴海头，嘉陵回首转悠悠。江声月色那堪说，肠断金沙万里楼。”此诗描写杨升庵往返川滇途中的感慨。他先忆及曾经投宿四川嘉陵江畔，而今又夜宿金江古渡，彻夜江声，中天月色，飘零游子，今昔离愁油然而生，思乡之苦溢于言表。

其二是《博南谣》：“澜沧自失姜兵备，白日公然劫行李。博南行商丛怨歌，黄金失守泪滂沱。铁锁箐边山嵯峨，金沙江头走风波。为客从来辛苦多，嗟我山行奈苦何。”明嘉靖初年，江苏人姜龙曾任澜沧兵备道副使，建哨堡，平盗贼，金江古渡，往来畅通。随后，古渡一带，盗贼蜂起，抢劫杀人。明万历元年，云南巡抚邹应龙曾率军讨贼于此。

望江楼题咏

金江古渡望江楼，历代题咏甚多。清初，永胜清邑人张翰芳登楼凭吊杨升庵遗踪，写《金沙江吊升庵太史》诗：“太史留题无限情，才名正气两峥嵘。江声一似诗悲壮，千载孤忠怨未平。”此诗评赞杨升庵才气不凡，品格孤高。

清初郡人陈锡祚的《登江楼》：“地暖常如夏，乘凉上小楼。江山千里外，河汉一天秋。”

乾隆进士黄恩锡的《澜沧杂忆词》，记录了当地美食细鳞鱼，前人誉称“状如松江之鲈”。当地清酒是高粱大麦酿成，醇香绵长。游人至此，每每沽酒买鱼，登楼望江而饮：“金沙三面抱江流，春水晴波好泛舟。衔钓鲈鱼新出水，提壶人上倚江楼。”诗情画意，别具韵味。

金江古渡

金沙江在今玉龙县石鼓镇转向东北，形成“长江第一湾”。而后，江流继续奔腾南下，在今涛源镇又转向东，形成“长江第二湾”。这里江流相对平缓，视野开阔，江畔盆地面积达38平方公里。自古以来，金江渡就是重要关津，在军事、邮驿、商贸等方面起过重要作用。

云南著名文化先贤袁嘉谷认为，诸葛亮“五月渡泸”的地点就在永胜。他在《五月渡泸考》中说，蜀汉武侯南征，先由越嶲，“越嶲今属蜀，古兼隶滇之永北（今永胜）”，“揆理而决之，由越嶲至益州（今滇中），必经永北金沙江，江广而郁，（武）侯所渡水惟此显，故《出师表》惟以此为言；揆势而决之，元世祖从中道入滇，革囊济金沙，顾祖禹所谓从越嶲渡江，未尝不师武侯之成法；揆时而决之，蜀都至永北，地望准直，约二千里，永北至益州治（今昆明），又约千里”。“侯由越嶲始渡泸，泸即永北界之金沙江无疑”。

《三迤随笔·泸水渡碑》载：东行四十里可达金江渡，东行一日可达北胜州（今永胜县城）。金江渡有青石古碑，上书“泸水渡”三字，署有“汉丞相诸葛武侯立于建兴三年夏五月初六”款识。诸葛亮“五月渡泸”，实施一系列适合云南实际的方法，使云南经济社会稳定发展，“夷汉安之”。

诸葛亮平定南中之后，把包括今永胜县在内的越嶲郡遂久县，划归新设的云南郡，郡治在云南县（今祥云县）。《新纂云南通志》载：“遂久，自昔为越嶲与大理之交通孔道。”西汉越嶲郡，治所在今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首府西昌市。由此可见，永胜金江古渡是连接四川凉山与云南大理的重要通道，在历史上有重要地位。

唐代太和三年（829年），南诏军队渡过金沙江，攻陷成都并掠子女百工数万人而返，“自是南诏工巧，捋于蜀中”。宋代大理国在今永胜设善巨郡，并派高氏世袭驻守，高氏土司摹刻“唐吴道子笔”观音像于灵源箐，是云南最古石刻观音造像。

宋末，元军铁骑北来，革囊渡江攻取大理，史称“首捷此土，故名北胜”。元朝不仅在今永胜设置北胜州（府），还在驻军之地设置永宁州，“永北”“永胜”之名均源于此。

洪武十四年（1381年）九月，朱元璋派傅友德、沐英率军30万远征云南，先后攻占曲靖、昆明、大理等地，又“平蒙化府、邓川州，破佛光寨，过金沙江，攻北胜府（今永胜），擒其平章高生，复平丽江、巨津等州”。次年三月，朱元璋谕告傅友德等，“以云南既平，留江西、浙江、湖广、河南四都司兵守之，控制要害”。北胜府（州）是明军“控制要害”之地，留下了包括永胜毛氏与韶山毛氏始祖毛太华在内的不少汉族军士戍守。

明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沐春奏准在今永胜设澜沧卫军民指挥使司，原驻昆明的云南中卫数千官兵调卫北胜州，担负守卫和屯田任务。在今涛源镇设置陶睿百户伍，并设官方驿站“金沙江堡”。金江古渡成为商贾辐辏的热闹之地，清代杨瑛《金江晚渡》诗云：“金江渡水浩无边，过客停车欲济川。最是晚来堪画处，隔江争唤渡人船。”

目前，永胜金江古渡已被纳入长江航运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涛源、太极等水运码头正在规划建设之中。大理宾川至永胜并延伸宁蒗的高速公路已经开工，将与丽（江）攀（枝花）高速公路在永胜境内交汇，届时沿途鸡足山、金江渡、程海湖、泸沽湖、玉龙山、攀枝花等风景名胜区将会联动发展，形成全域旅游大格局。永胜有关杨升庵的遗迹，也将成为边屯文化之旅的组成部分，供人怀想凭吊。

在金沙江边，欣赏杨升庵写的《二十一史弹词》第四段“说三分两晋”的开场词《临江仙》，别有一番意趣：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作者单位：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